在愛的世界,有殘酷的拉扯也有恰好的並肩,都是活著的證明

夾娃娃機後頭的木門,花點力氣才能拉開,燈光晦暗的鐵梯往下旋轉入底,映入眼前會是另一片光景。來這裡的客人若不是為了美酒,就是為了美人。Fulgur 站在吧台,身手俐落地搖晃雪克杯,根據每一個人的心情調配出獨一無二的調酒。空氣稍嫌低溫,正好適合啜飲一口美酒,熱熱身子,Uki 隨手捻來旁人的性感海灘,咬了上頭的紅色櫻桃,回以挑逗的微笑。調酒的主人看得忘神,下一秒卻被旁邊的朋友好心提醒「小心別愛上他喔」所言不假,常客們都知道,Uki 不會將目光放在同一個人身上超過一杯酒的時間,一杯美酒綽綽有餘,足以讓人深陷他的紫色雙眸裡。

夜到了尾聲,宣告著地下生活的結束,看著最後一位客人搖搖晃晃地離開酒吧,Fulgur 倒了一杯溫開水,默不吭聲地放在 Uki 的身旁。Uki 抬頭,撲紅的雙頰和楚楚的眼神,彷彿乞垂原諒的祭品,可惜心思早已被眼前人看透。Fulgur 低聲地說「這就是我要你先進去休息的原因」語氣帶了點責備,但更多的是心疼,Fulgur 知道 Uki 硬撐著身體陪客人喝酒的原因,除了盡興,還有他異於常人的執著。Uki 想要在視線所及之處,有 Fulgur 的身影,尤其是在他的調酒名聲越來越大之時,他可不想讓惱人的蒼蠅圍繞在自己愛人的身邊。

雖說如此,Uki 也沒有不享受於他人追隨的目光,他是天生的花蝴蝶,喜愛被包圍、被渴望。Fulgur 了解這樣的 Uki,因此不會打擾他臨幸的場合,大抵只用眼神示意要他別把身體搞壞了。Fulgur 相信 Uki,也清楚彼此的底線。

Uki 與 Fulgur 的相識相戀是天勾地火的瘋狂,在某一個下著雨的夜裡,Uki 瞪著細雨發愁時,碰巧撞見木門後的秘密,他稱之為命運的起點。當他步入地下室,空蕩無人的酒吧看起來還沒有開張,但是淡淡的紫羅蘭香氣吸引他來到吧前,欣賞著被陳列擦拭著晶瑩的酒瓶,想像著這間酒吧的主人是如何細心。

「Hello?」低沈的嗓音,打破了沈靜,卻開啟兩人命運交錯的開關。Uki 轉頭,看見 Fulgur 的剎那便明白,那晚的雨是為了自己而下。他向前,雙唇微顫地說「我叫 Uki Violeta,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後來,Uki 駐足於酒吧已是常景,兩人相愛更是預料之內。

「Baby 我跟他們去夜店玩喔」Uki 掛在常客的身上,沒有等到 Fulgur 的回答已被眾人簇擁離開店門。Fulgur 望著 Uki 離去的背影輕輕嘆氣。日子是被翻閱的日曆,沙沙作響的紙張消磨了兩人熱戀的激情與熱度,喜歡新鮮感的 Uki 周旋於其他客人的時間漸漸增加。在 Fulgur 眼中,Uki 是高掛於空的星星,自己無權獨佔他的光芒,因此在兩人交往初期便承諾對方這段感情不會是束縛 Uki 的枷鎖。現在,面對 Uki 越來越多的邀約,Fulgur 只能自我安慰著,他最愛的人是自己,他終究會回到兩人的家。又是獨自暗燈鎖門的一夜,Fulgur 心底的空洞正在擴散深陷,沒有發覺下了雨的夜晚異常低溫。突然,溫暖柔軟的觸感從頸肩滑過,Shu 披了一條圍巾在 Fulgur 的身上。

「今天那麼早打烊?」Shu 是 Fulgur 的老友,偶爾來店裡喝幾杯,只是在 Fulgur 和 Uki 相戀後頻率便降低了。Fulgur 苦笑,以前之所以會營業至深夜,大抵是為了和 Uki 獨處。Shu 知道 Fulgur 對 Uki 的深情,也見識過 Uki 的瘋狂,身為好友如今能做的只能默默陪伴。於是,兩人回到酒吧,重拾以前的熱絡。Fulgur 喝得盡興,酒醉得需要 Shu 攙扶回家,當時天際已透出微光,Shu 正好遇見了要入門的 Uki。Uki 一見 Fulgur 喝得名酊大醉,而且還是和他最嫉妒的人一起,粗魯地將人從 Shu 身上拉離,語氣冰冷地說「下次叫我去接他就好」

Shu 並不想插手兩人的感情,但好友已爲這段感情傷神已久,忍不住沉下臉說「別說笑了,你才沒有空閒來接他」Uki 回瞪,用力的關起門,只留下一句「我們的感情用不著你來插嘴」

Uki 將 Fulgur 放倒至床上,看著他發燙的臉頰與念念有詞的夢囈,想到 Fulgur 整晚是和 Shu 待在一起,心裡便翻攪起一陣噁心。對 Uki 而言,Fulgur 是自己的所有物,一旦染上他人的氣味,像幼貓不得母貓喜愛,Uki 莫名的想要逃離 Fulgur。

一如往常的酒吧,Fulgur 卻注意到今日來了一位新客,看似是被朋友帶來參觀的羞澀男子。男子的聲音如冽冬的暖陽溫煦,接過酒杯時,拼命道謝的慌亂樣子透露出個性的憨厚。「你慌亂得樣子真可愛」不知從何時就默默觀察男子的 Uki 悄然站在他身後,貓膩地搓揉對方褐色的髮絲說。Uki 沒有將視線投向 Fulgur,一舉一動彷彿對方不存在,拉起男子往旁邊的包廂走。

「Suha 被拉走了…」留下男子的朋友們一陣竊竊私語,看起來為友人的豔遇羨慕不已。Fulgur 的心頭一震緊縮,他不明白最近 Uki 看自己的眼神為何多了一份陌生,高牆堵在兩人之間的窒礙,讓他如履薄冰。 今晚,他看見 Uki 的燦笑,是兩人低迷互動中的久違的曙光,可惜陽光是照耀在他人身上。平日,Fulgur 不會留意客人們的談話,一方面是保留隱私,一方面是無意掛心,但他看著 Uki 端起了第三杯酒,忍不住在意起 Suha 這位稀客。他和別人不同,Fulgur 看得出來,Uki 是真心對眼前的男人有興趣。

「老闆!」旁人的呼喚聲讓 Fulgur 回過神,停下手邊的動作,滿杯的冰塊讓 Fulgur 不好意思地頻頻道歉,這是他職業生涯的一大失誤。

心被挖空似的疼痛從底處蔓延開來,隨著血液流向全身,自欺欺人的日子也該清醒了,Fulgur 發現 Uki 眼中不在只有自己一人的身影。這段日子,捧著滿腔的愛意,被忽略、被敷衍的時候,就應該明白,人是會改變的,連同他給的愛也會被沒收。

「我們先分開吧」在一個普通的夜晚,Fulgur 無預警地在 Uki 送完最後一組客人時,用晚餐吃什麼的平凡口吻,說出 Uki 從未想過的話。

人總是在失去時才懂得珍惜,有些課題也是遇到了才發現自己無能為力。對 Uki 來說,和 Fulgur 相處的一切都是第一次,第一次深刻地愛上一個人、第一次失控地佔有、第一次自私地忌妒及第一次逃避地害怕受傷。在愛裡,Uki 一直以來都是憑著猖狂的自信,掌握關係的距離。伴侶的存在,是生活的營養劑,但不是必需品。直到遇上了 Fulgur,當對方用近乎赤裸和無盡的愛意擁抱自己時,Uki 的心被滿溢的情感淹沒,好像所有的原則與常規都沈溺於海水之下,口腔張口之際沒有氧氣,那般不受控的愛讓 Uki 因為害怕溺斃反而失去了自己。Uki 沒能伸手抓住 Fulgur 離去的身影,他的衣襬搖晃,拉鍊的細碎碰撞聲繚繞在 Uki 的腦海裡,成為他接下來的夢靨。曾經以為會是自己永遠的人,以為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愛,原來在自己報復性及試探性的調情裡一點一滴地被磨以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