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校園蟬聲唧唧,微風若有似無地吹進教室,老舊的風扇聲伴隨枯燥的講課聲,Shu 意興闌珊地翻閱早已複習過的講義。前方的背影忽然用相同的頻率前後搖晃,Shu 抬頭瞇起笑眼,只是靜靜地看著對方的背影,在腦海中描繪起他的睡臉。直到台上的聲音轉大,Shu 才拿起筆輕輕地點了點前方的人說「Hey, Luca 這裡是重點喔」

寬厚結實的肩迅速地拱起,像是被驚嚇的小貓,動作誇張地震了一下,Luca 轉頭用氣音傻笑地說「謝啦」

45度的上揚嘴角讓 Shu 失神,他不禁想起自己和 Luca 初識的那一天。Luca 的笑容是溫煦的陽光,不知不覺自己已浸染在光影之中。身為咒術師家族的繼承者,Shu 從小就過著和一般人不同的童年,背咒語、寫符、施咒都是外人無法理解的世界。雖然和身邊的人都處得融洽,但他沒有奢求得到誰的關注或理解,除了從小一起長大的 Mysta,沒人能真正進入他的內心。Shu 與 Mysta 的求學過程總是形影不離,隔起了一道外人無法接近的防護牆。一直到升上高中,剛進新班級的兩人冷淡地看著班上鬧哄哄的同學,Shu 的眼前突然晃過向日葵般的翹馬尾,那人朝氣勃勃地向兩人大喊「Hello!! 我是 Luca Kaneshiro」

Mysta 因為 Luca 過於熱情的招呼而驚慌失措,Luca 只是不停地大笑,然後用認真的表情自我介紹,說想要跟他們當朋友。看著 Luca 飄逸的髮絲,Shu 忽然想起祖父家飼養的黃金獵犬,憨然可愛的臉龐與眼前的人有幾分相似,那讓 Shu 失笑,惹起 Luca 的注意。「你叫 Shu 對吧?」聲音渾厚飽滿,高大的身材卻有平易近人的笑容,使 Shu 第一次對 Mysta 以外的人產生興趣。他伸出手,對著 Luca 說,「對,我是 Shu Yamino,請多指教」

心思還沒從回憶中抽離,鐘聲便響起。老師還沒離開教室,Luca 已興沖沖地轉過頭邀 Shu 買午餐。兩人為伍走在廊上,身邊此起彼落的交談聲和頻頻示好的回頭目光,Shu 知道那都是衝著 Luca 來的。Shu 專注地聽著 Luca 分享昨晚的電動,雖然對方的詞彙量不足以表達本人的激動,但 Shu 的換句話說總能一針見血地替 Luca 說出自己的心情。「Yeah!! That’s why I mean」Luca 開心地搭上 Shu 的肩,千里馬遇上伯樂的投機總能讓 Luca 少了浪費唇舌的工夫。在合作社外,Luca 被其他女孩耽擱,Shu 習以為常地往櫃檯點餐「兩個三明治,其中一個除了美生菜,其他蔬菜都不要,尤其是番茄。」在等待餐點的同時,Shu 沒能忍住自己的視線,往門口望了一眼,女孩赤紅的臉龐說明自己的緊張,十足可愛。

真好啊

Shu 在心裡感嘆,無論是性別還是身份,都能合理地站在那個人旁邊,表達自己的情意。

「我連他的名字是什麼都不知道…」回到教室,塞了滿口肉餅的 Luca 談起方才的女孩,帶著愧疚的表情說自己無法接受對方的告白。Shu 毫不意外這個結果,哼哼哈哈地說沒關係,對方會理解的,卻未能將視線從 Luca 那沾涎著美乃滋的嘴角移開。Luca 粉嫩的舌尖舔舐著甜鹹味,Shu 有股往前傾身的衝動。

忽然,教室門外一片騷動,有人呼喚著 Luca。Shu 才發現是三年級的 Vox 和 Ike 來到教室門口。Shu、Mysta 及 Luca 因為答應了學生會的廣播劇表演,身為學生會長與副會長的兩人一有事便會來到三人的教室,當然,看著 Vox 和 Mysta 談話的樣子,Shu 也明白其中的真正目的。只是在一旁的 Luca 和 Ike 聊得起勁,Shu 卻無法如往常平靜看待,像是加了過多檸檬的檸檬水,酸味伴隨著苦澀感從心臟蔓延至舌根,他知道這是什麼心情,嫉妒。

很久以前,Shu 就意識到自己喜歡上 Luca 了。當時他並沒有太驚訝,畢竟沒有人會不喜歡那個溫暖又善良的大男孩。直到某一次的放學時刻,說好要幫 Luca 補習的 Shu 因為社團練習而耽擱了,他急忙回到教室,看見趴在自己桌上熟睡的 Luca,Shu 沒有喚醒他,只是靜靜地坐下來。微翹的睫毛、緊閉的雙眼、沈穩的呼吸,所有細節都深深地刻進 Shu 的迴路裡。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撫摸 Luca 的雙頰,對方的眼皮卻顫了顫,睜開清澄無瑕的雙眸。兩人四目相接,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四周像是被降頻過後的電影場景,Shu 聽見自己欲聾的心跳聲。Luca 見 Shu 沒有反應,更是伸出手主動碰觸 Shu 的手說「Shu,你還好嗎?」

「喔、嗯,我沒事,抱歉讓你久等了」Shu 回過神,拿出課本,想用書上的公式將自己過激的思緒冷卻。趁著 Luca 解題時,Shu 小心翼翼地觀察對方解題的樣子。平日張牙舞爪的獅子,遇到數學難題成了被人欺負的小幼獸,咬著筆、困惑的眼神,還有喃喃自語的碎念,全都讓 Shu 打從心理覺得可愛。他看著貼在 Luca 唇上的自動鉛筆,視線隨著筆桿往上移,到了粉嫩的雙脣上。

好想觸碰

內心的聲音伴隨下身的燥熱,讓 Shu 明白自己對 Luca 的喜歡,已遠遠超越單純的欣賞,而是帶著佔有與慾望的愛意。

現在,Shu 試著壓抑著情緒加入大夥的談話。看 Luca 興高采烈地和 Ike 炫耀考試成績的樣子,心裡有些不舒坦,那明明是他花了好幾個星期陪 Luca 才有的結果,對方卻不是向自己分享喜悅。這已經不是 Luca 第一次表現出喜歡 Ike 的樣子,每當 Ike 對著 Luca 發出近似抱怨卻是充滿疼愛的怒吼時,Luca 總是笑得很開心。在 Shu 的眼中,Luca 就像還沒長大的小男生,在喜歡的人附近打轉並引起對方的注意。Shu 一直說服自己不要因為帶有私慾的雜訊而破壞五人的感情,心底卻深深地相信,比起自己,Ike 是那個能抓住 Luca 目光的人。

「Shu?」Luca 發現 Shu 並沒有在話題上,拉了拉他的衣角問「今天要陪我練習嗎?」

無人的學生會議室,只剩 Shu 及 Luca 兩人。Shu 看著台詞,聽著 Luca 用女性聲線說話,那是Luca 的強項,也是眾人為之讚嘆的特長。Shu 想起之前 Mysta 玩笑地稱呼女性聲線的 Luca 為 Lucy,並嚷嚷著要和他交往。Shu 幻想 Luca 變成女孩子的樣子,及腰的長髮、精緻的五官、標誌的身材,還有無懈的笑容,無論是怎麽樣的外表與性別,他有信心自己一樣會喜歡上他。只是,這份喜歡會一直藏在心裡。

Luca 練習到了一個段落,心急地從書包裡拿出一罐洋芋片。「Shu! Shu! 你看!這是 Ike 給我的」身為洋芋片狂熱者,Luca 雀躍地和 Shu 炫耀。他沒有半點猶豫將裡頭的金黃色餅往嘴裡塞,這時,Luca 的小馬尾因為一整天的摧殘已有些散亂。Shu 下意識地撈起散落在 Luca 嘴角的頭髮,好讓他不會吃到自己的髮絲。

「可以幫我重新綁好嗎?」Luca 舉起充滿碎屑與起士粉的手,笑咧咧地抬頭,帶著早已知道答案的自信。Shu 挪動身子在 Luca 身後坐下,動作熟練地拔下對方的髮束,輕輕地用指頭梳理他的頭髮。 Shu 的動作和以往不同,正拉起另外一邊的頭髮,將兩邊的頭髮相互纏繞拉緊。

「這是昨天妹妹教我的,說是麻花辮子」Shu 低下頭,向 Luca 解釋。兩人的距離很近,尤其是 Shu 在 Luca 耳邊低語的時候,他甚至感受到 Luca 微微的停頓。這時, Shu 才看見 Luca 的耳背竟然泛紅,以為對方並不喜歡自己被打扮得太可愛。「你不喜歡嗎?我現在拔掉吧」正當要把辮子拆下,Luca 才驚慌地開口阻止,拉著他的手說他並不討厭。Shu 沒有探究 Luca 的反應,因為心思還在眼前的品客上,他還是無法不在意 Luca 和 Ike 的親近,於是清了清喉嚨,提醒 Luca 該回家了。

兩人整理好書包,走在無人的走廊上,平日多話的 Luca 此刻顯得安靜。突然,兩人經過廣播室時,原應無人的房間卻傳來小聲的嗚咽聲。他們停止腳步,忍不住好奇心開啟門縫一探究竟。昏暗的光影,透出模糊的剪影,仍能隱約地辨別出是熟悉的身影正交疊一起。 Mysta 衣衫不整地被放倒在桌上,身下是那個相貌堂堂的學生會長 Vox,看起來他似乎在取悅對方。Shu 連忙用手遮住 Luca 的眼睛,並將他拉離現場。滿臉通紅的 Shu 早知道 Vox 和 Mysta 的關係,但沒有做好目睹一切的心理準備,更別說是和 Luca 一起看見那般場景。他不知道該如何和 Luca 解釋,所以忍著心中的尷尬快步地離開校園,一直到 Luca 拉著他的手說「Shu 不要走那麼快」